Bury

03

抓鱼，吃饭，养伤。锥生零的日子过得很规律，在这片人鱼湾里，恍惚间又过了一周。

虽然物产丰饶，有很多富含高蛋白的利于伤口愈合的鱼类，景色也让人流连忘返，但锥生零并没有想要多留。

他决定等伤口不再渗血，就立即离开。

人鱼通过彼此的气味，可以感知到很多事，最明显的就是力量上的差距。通常力量强大的是雄性，弱小的是雌性。

虽然雌性的生理构造与雄性有很大区别，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但正面接触之前，人鱼们几乎都是这样来判断的。

而锥生零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感知到的气息——

非常、非常的强大。

强大得令人战栗，然而又令人向往……

锥生零抿了抿唇， 庆幸的是自那天以后，似乎没再感受到那条雄性人鱼的气息了，不必成天提心吊胆的。

不过一直待在别人的领地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尽快离开。

银发的人鱼慢慢嚼着嘴里的黑斑鱼肉。黑斑鱼肉软脂肪厚，味道不错，抓起来也不算难，算是人鱼们的食谱上的常客。

静静地倚在一块海蓝色的珊瑚礁边上，被水中柔软摇曳的水草围在中央。锥生零微微抬头，有一瞬间被海面射下的阳光弄得眯起了双眼。

看了看手里吃到一半的黑斑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条鲸鱼宝宝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这种一直漂泊下去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

玖兰枢打开拿回来的樱花食盒，里头果十二个整齐码好的金枪鱼寿司。

其实这点份量对一条成年人鱼来说大概只能算半份下午茶，不过他依然吃得很愉悦。

毕竟金枪鱼是人鱼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由于金枪鱼味道好营养又好，料理起来也不难，十几年前有一段时间，人类曾疯狂地捕捞这种鱼，导致海洋里的金枪鱼数量急剧下降。

这之后，意识到这个问题，人类也采取了保护措施，限制金枪鱼的捕捉和售卖，这种备受喜爱的鱼类才不至于灭绝。

不过尽管如此，金枪鱼在海洋里依旧少得可怜。如果不是优姬三不五时带来一些金枪鱼寿司，可能玖兰枢自己想吃金枪鱼的时候，也得费心找上几天。

俊美的人鱼慢条斯理地吃完，优雅地抹了抹唇角，便重新盖上了食盒。

七天后，同样是周三晚上12点。人鱼提着樱花食盒来到那块礁石边，果不其然看见了等在那儿的一个女孩。

女孩看到熟悉的面容后，表情一瞬间欣喜起来。

“枢哥哥！”

玖兰枢点了点嘴唇，示意她轻点儿，看到女孩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大声以后赶紧捂住嘴巴的样子，又轻笑了声。

“抱歉，优姬，上次有点事耽搁了。”

他把食盒放在礁石上，露出水面的瞬间，发出细微的一声“砰”。包裹食盒的气泡破了，里头的东西却一点儿也没打湿。

“没关系呀，”黒主优姬笑呵呵地摸了摸后脑，“你是人鱼湾的皇帝陛下嘛，当然很忙啦~”

玖兰枢笑了笑，道:“寿司很好吃，你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嘿嘿，其实本来有十六个的，我路上偷吃了四个。”

黒主优姬在礁石边挑了一块较为干燥的地方，小心地坐下来，尽量不弄湿裙摆。

食指戳了下海水，女孩一哆嗦，夜里的海水简直像冰一样寒冷。

她看了看浮在水中的人鱼，玖兰枢赤着上身，肩膀和锁骨露出水面，唇角带着微笑。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黒主优姬还是忍不住咋舌。

人鱼的体质可真好啊……

她拢了拢外套，两人随意地聊着天。

与这个人类女孩的相识是个偶然。五年前，他救了一个溺水的小女孩，当时她的父母在沙滩上，时不时地注意着自家宝贝的动向。

几个浪先是将她推得更远了些，到了父母视线的盲区，接着她的泳圈似乎又被尖锐的礁石一类的东西刺破了，小女孩就这么突然沉了下去，连声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她的父母很快注意到了，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茫茫的海面一望无际， 波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 各色的游人相互嬉笑着打闹着，彼此泼着水花，笑声充满欢乐。

可哪里都没有黒主优姬的影子。

在黑暗的海水里胡乱挣扎着，抢了好几口水，快要失去意识的小女孩是被一双有力的手救起来的。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玖兰枢。

这之后，也许是两人的缘分吧，他们成为了朋友。

黒主优姬成为了玖兰枢唯一的人类朋友，而玖兰枢自然也是这个女孩唯一的人鱼朋友了。怕被她的父母察觉，他们约好每周三凌晨在这块大礁石边见面。

优姬会隔三差五给他带一些东西当做点心，比如上次的金枪鱼寿司。虽然玖兰枢表示他的捕食能力完全没问题，不过分享食物貌似是人类女孩在交朋友的时候经常做的事，玖兰便也没再阻止。

偶尔她也会带来一些人类食物，像是曲奇饼干之类的。有些还不错，有些味道很奇怪。总得来说，没有海产好吃。

作为回报，玖兰枢也会送给她一些小礼物。珍珠啊贝壳啊海螺啊，虽然都是他司空见惯的东西，不过这个人类女孩却很喜欢。

月亮在天空中移动了一点，女孩看了看表，站起身表示差不多要走了。

“呐枢哥哥，最后再问个问题哦。”

“嗯，优姬想问什么?”

“那个……”黒主优姬四处看了看，“最近有没有新的人鱼来这里啊?”

她说的是雌性人鱼。

玖兰枢一直没有伴侣的事让她挺操心的。

在她心里，枢哥哥这么帅，这么强，这么富有，应该是人鱼里的黄金单身汉了吧，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呢?

又是这个问题啊……俊美的人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觉得关心他人婚姻大事可能也是人类女性交朋友的时候经常会做的事吧。

习惯性说出“没有”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划过那天看到的那抹银色。

玖兰枢顿了下，微笑着道:“有的话，会带来给你看的。”

女孩撇撇嘴，嘟囔着“每次都是这句，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啊……”跳下礁石，挥挥手准备离开的时候，玖兰枢叫住了她。

“下周有台风，就不要过来了。路上注意安全。”

海风里传来的味道是这样告诉他的。

“嗯，枢哥哥我走啦~”

目送女孩轻快地离开，玖兰枢收回目光，沉默下来。想起她每次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女朋友的时候期许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不是单身主义，只是不知为何一直碰不到合适的。

也曾有过一个所谓的伴侣，只是他可以陪她，可以为她捕食，可以允许她住在这里，关心她的衣食起居，在各方面都做一个完美情人。

却没办法勉强自己和她做些亲密的事，更别提生孩子。

那条雌性人鱼哭着说“你不爱我”的时候，他没说话。

人鱼暂时生活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孩子养大了，雌性一般都会离开，哪里来的爱与不爱一说。

玖兰枢望着茫茫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俊美的人鱼收回思绪，沉入水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