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y

08

 

上完药，玖兰枢像上次那样用一张透明鱼鳍给他包扎好，被微凉的指尖触碰鳞片的感觉有些别扭，锥生零趴在海藻床上，只希望自己的伤能快点儿好起来。

 

“先吃点东西再睡。”

 

锥生零刚坐起来，就看见对方递过来一个食盒，樱花布包着，长得很眼熟。食盒被包裹在一个大气泡里，里面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打湿。

 

玖兰枢的手就这么伸到气泡里，动作很优雅地解开那块樱花布。神奇的是气泡竟然没有破，只是随着人鱼的动作轻轻摇晃。等他的手收回来，原本应该有个洞的地方又像原来一样衔接得天衣无缝了，变魔术似的。

 

玖兰轻轻一推那个泡泡，已经打开的食盒便缓缓漂到了锥生零跟前。

 

里头是整整齐齐摆好的金枪鱼寿司，这次没有少，正好16个。

 

“味道还不错的，试试看。”

 

金枪鱼的味道对于人鱼来说是别样的诱惑，那种特别的香味很快逸散开来。锥生零挺久没吃过金枪鱼了，原本想要推辞，毕竟这是那个女孩做给玖兰枢吃的东西。

 

但对面的人鱼摆了摆手表示不饿，把气泡又向他推了推，锥生零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伸进了气泡里。

 

晚饭吃得早，还真有点饿了。之前这么一折腾也过了蛮长时间，再过一两个时辰大概就要日出了。

 

指尖探进气泡，像穿过一层膜一样的感觉，气泡当然没有破，只是有点儿轻微的变形。

 

银发的人鱼捏着一个寿司收回手，说了句“我开动了”便低头咬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好吃。

 

以前吃金枪鱼，都是抓到直接吃鱼肉，没想到做成寿司也有一番独特的风味，金枪鱼的香味和软糯可口的米饭混合的味道让人有点欲罢不能。

 

锥生零大概不知道自己吃东西的时候表情也缓和了一些。玖兰看着他微愣后咀嚼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本想叫他吃完之后先睡一觉，自己出去简单巡逻一圈，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一起吃吧。”

 

看见坐在吊床上的人鱼轻轻把食盒推到两人中央，海湾的领主一顿，停住了脚步，随即从善如流地坐到了他身边，伸手也捏了个寿司。

 

两人安静地一起吃完了一顿美味的宵夜。

 

整理好食盒之后其实锥生零也没什么睡意了，玖兰想了想，让他在吊床上休息下，自己游到门口掀开帘子，不知道对外面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竟然有许多小鱼小虾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家门口。

 

说是“小鱼小虾”也不对，准确地说是一列小鱼和一列小螃蟹，玖兰低头吩咐了几句，锥生零也没听清。只见两列小海鲜排着队井井有条地离开了，片刻后，又排好队鱼贯而入。

 

小鱼们嘴里都衔着一段海藻，左边的小鱼把海藻给了右边的小螃蟹后就自觉地出去继续找海藻，而小螃蟹钳子夹着海藻，在锥生零睡的那张吊床旁边不知在忙活什么。

 

队伍有条不紊，各司其职，没有一丝混乱的现象。

 

锥生零也不想休息了，一翻身下了床，游到玖兰边上。

 

“它们在做什么？”

 

俊美的人鱼倚在礁石壁上，神情很悠闲：“看着就知道了。”

 

二十几分钟后，一张新的海藻吊床做成啦~

 

锥生零其实没多久就看出来了，但真正做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这群小海鲜的行动力。其实这事要是交给人鱼来做，也不见得能比它们做得更好。小螃蟹的钳子看起来笨拙，但其实很灵活。身子又小，穿梭在海藻间的时候俨然一个个严肃的小工程师。

 

“你之前的床也是它们做的？”

 

玖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一摆鱼尾，漂到新床旁边：“过来躺躺看，不舒服的话让它们再改改。”

 

这两张一模一样的床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虽然这么想，锥生零还是依言躺了一下。这张床虽然在礁石洞里，不过没有那么强烈的属于玖兰枢的味道，感觉更安全一点。

 

“谢谢。”

 

“不用客气。”玖兰挥了挥手，完事了的小海鲜们便又整整齐齐地排好队鱼贯而出了。

 

“你……不给他们点什么？”毕竟也替他们做了事情，一点报酬都不给，锥生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玖兰枢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觉得挺有趣，一般人鱼会对自己的……口粮，这么礼貌？

 

不过他还是笑着道：“你说报酬？我答应了不吃它们。”

 

……所以如果不给你搭床就要被吃掉么……

 

锥生零噎了一下，觉得这个逻辑似乎有点不对，但又偏偏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其实玖兰枢就算让它们搭完床然后自己游到他嘴巴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大概要用点暴力），毕竟整个海湾都是他的东西嘛。

 

在人类眼里，除了个头不同，小海鲜长得基本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在同为海洋生物的人鱼眼里，每条鱼都是有差别的，所以玖兰的承诺还是可以兑现的。

 

真忘了的话，大概喊一句“不要吃我我是您家里的搭床工啊！”就可以了。

 

在某些事情上可能人鱼和人类的想法差不多。

 

一旦开始装修房子（雾），感觉就有点停不下来。

 

俊美的人鱼环顾礁石洞内部，虽然什么都不缺，不过还是想要添点什么。

 

他让锥生零先休息，想了想，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出去了。锥生干脆跟在他后面也出了洞。

 

“你在找什么？”

 

“贝壳，大一点的那种。”

 

“多大？”

 

海湾的领主随手比了个脸盆的大小。

 

锥生零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一天晚上，自己随便找的歇夜的地方好像有大贝壳。跟玖兰说了一声，他调转方向往回游去。

 

“别动尾巴，小心伤口又裂开了。”玖兰叮嘱道。

 

远远地听到海水里传来一声“嗯”。

 

***

 

玖兰枢把那个货真价实的【大】贝壳放到床头的时候，锥生零也没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然后他看见海湾的领主低头沉思了几秒，对他说了句“在这里等我”就又出去了。

 

这次应该不是小鱼小螃蟹了吧……坐在床上的人鱼想着。

 

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这次只有小鱼，没有小螃蟹。

 

十几分钟后，玖兰枢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看起来有点战战兢兢的。

 

锥生零本来还在想对方又威逼它们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不过仔细一看，好像也猜到了什么。两条小鱼身体表面竟然有一层淡淡的荧光，看起来有点梦幻。

 

“彩石鲋？”彩石鲋是一种分布很广的野生鱼，适应性很好，非常常见。它们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不过眼前这两条显然有点特殊。

 

“嗯，这两只之前不小心误食了游客掉落的荧光棒，就变这样了，”玖兰指了指床头的大贝壳，两条小鱼非常乖巧地“嗖”地窜了进去，“……拿来照明挺好。”

 

礁石洞里以前是从来没有照明的，因为玖兰基本只在睡觉时间待在洞里，幽暗的环境正好适合睡眠。

 

只不过考虑到现在自己的住处多了一个人，没有照明可能造成不方便，于是又多来了两盏“灯”。

 

锥生零看着并排窝在贝壳里有些紧张和兴奋的两尾小鱼，有些无语。

 

说是“小家伙”也只是与人鱼的体型比较而言的，能吞下小型荧光棒，这两条彩石鲋还是有点儿体积的。怪不得玖兰枢之前说要那么大的贝壳呢。

 

“太阳落山之后它们会过来这里，天亮了再离开。”玖兰枢回到海藻吊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次又答应了不吃它们？”银发的人鱼无奈道。

 

后者笑了笑，算是默认。

 

“不想要光的时候就把贝壳合起来，”他伸手做了个示范，将贝壳盖子一压，室内又恢复了昏暗，“像这样。”

 

贝壳内部空间很大，完全不必担心压到小鱼什么的。两面也有缝隙，保证海水流通。

 

两人说话的时候，贝壳里的两条小鱼也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开始低声咬起了耳朵。

 

“哎哎小蓝，咱们湾啥时候来了位新的人鱼大大啊？我怎么没见过呀？”

 

“哎呀，每次我说话你都不听。上次我回家不是说了看见他了嘛，你就知道吃吃吃。”

 

“我那不是饿了嘛……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就是可惜了是雄性，没法和咱们湾主生孩子了。”

 

“是啊，不然生出来的宝宝一定超可爱！听说人鱼都是独居的，他应该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吧，感觉怪可惜的……”

 

两尾小鱼伤感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了“我居然做了湾主大大家的灯泡”的激动心情。

 

“大蓝你说咱们运气怎么这么好！本来还天天晚上提心吊胆怕咱们这个光暴露了被什么大鱼吃掉，没想到今天运气就来啦~哈哈~”

 

以前几乎每秒钟都在抱怨这个荧光棒怎么还在发光质量要不要这么好，现在恨不得它一直发光到世界毁灭！

 

“是啊是啊，就当个灯泡这么简单的事儿，还包吃包住，白天还可以自由活动，跟天上掉馅饼似的~（ˉ﹃ˉ)”

 

“咱们以后就是湾主大大家的专属灯泡啦！出去简直不要太有面儿！下次哪个大鱼想吃咱们，咱们就喊‘我们是湾主大大家的床头灯’！看谁还敢下嘴，哼！”

 

Soooooo easy的工作（只要待着不动或者睡觉就好了）+包吃包住+民主的鱼权（白天可以自由活动）+最重要的湾主大大的保护！！！两条小鱼简直不要太嗨皮！！！！

 

不过它们内心尖叫了一会儿，下一秒就听到那边海湾的领主笑着道：

 

“你要是晚上醒过来饿了，还可以顺手捞过来当宵夜。不过记得把荧光棒吐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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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了，等会儿把它们吓的。”锥生零转过身正想打开贝壳，身体突然僵了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对于刚认识一天不到的玖兰来说似乎有些……太过亲昵，可以说是逾越了。

 

他尴尬地瞥了眼身边的人鱼，后者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微微笑着看他。

 

他打开贝壳盖，果不其然看到两条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鱼。

 

它们抖的时候，身上的荧光也跟着抖抖抖，礁石洞内壁上一篇光影乱晃，跟拍鬼片似的。

 

“他说着玩的，我们半夜不吃东西，”锥生零叹了口气，尽量放轻了语气，“别怕。”

 

两条小鱼的颤抖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超级大美人，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呆呆的笑容。

 

想到两个小家伙估计也累了，银发的人鱼于是轻轻合了贝壳，道：“睡会儿吧。”

 

洞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两条人鱼和两尾荧光小鱼静静地准备迎接睡眠。

 

良久，小蓝呆呆地道：“怎么办，感觉我好像爱上他了……ˋ( ° ▽、° )”

 

“我、我也是……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