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y

 

青梅枯萎 竹马老去 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枢零】人鱼湾 13

13

 

 

“度过余生”这四个沉甸甸的字就这么轻飘飘地滑进了耳朵,心脏在那一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分不清是心动还是心慌。

 

锥生零的第一反应是他在开玩笑,但这种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

 

玖兰枢有时候确实会展现一些很有个人风格的幽默感,但他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

 

脑内接踵而至的第二句话便是:他该不会还以为我是雌性……在和我相处了三个月以后?

 

其实玖兰枢看似完美,但却是视力残障?性别认知障碍?

 

虽然这种可能性真的非常小,但他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俊美的人鱼意料中的没得到对方的回答,事实上他也为自己前一秒的冲动和匆促而感到些微的吃惊。但这种惊讶里并不带有丝毫后悔的成分,不到这一刻,他甚至没有充分地认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到达了怎样的程度。

 

他原本想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和我交往”,相信这种退一步的委婉的措辞不会让眼前的小人鱼太过惊讶。

 

可当他在此刻略带昏暗的环境下,在这种梦幻般的蓝色荧光的笼罩中,他看着锥生零,看着他因为紧张而习惯性抿着的唇角,看他眼睑下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染着光晕,看他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微微颤抖着的放在虚空中某一点的目光。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用整个生命来做出的邀请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他想他还是太小看了锥生零,太小看了这不长不短的三个月里,这个淡漠的身影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

 

指尖所触碰到的感觉柔软而真实,玖兰枢似乎自嘲般地笑了笑,放在对方脸颊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眼前的人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玖兰枢想说点什么,试图打破这种令人有些坐立难安的尴尬,只是平常都显得很轻松的言语能力,此刻仿佛都失去了力量。他的语言在这间弥漫着沉默的礁石洞里,被一种膨胀着的沉沉的力所束缚,失去了那种掌握自我的自由,失去了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节氛围的能力。

 

就在玖兰枢也陷入沉默的时候,锥生零抬起了头。

 

他用一种同情的甚至可以说是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海湾的领主顿了顿,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他那种严肃的表情让玖兰枢感觉更加疑惑了,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

 

锥生零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抱歉虽然知道你可能会很受打击但我还是觉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看得玖兰一愣。

 

接着就听到眼前的人鱼用一种很郑重的口吻说道:

 

“我……是雄性。”

 

……

 

……

 

……

 

“……所以?”

 

玖兰枢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大吃一惊的样子,这让锥生零也有点疑惑起来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雄性了?”

 

玖兰枢扶着额头,不知道对话为什么朝着他无法理解的方向去了,但还是回答道:“在那场台风以前确实误认为你是雌性,毕竟你那时候受了伤,气息很弱。但见到你以后,我没有一秒钟把你错当成雌性过。”

 

锥生零惊呆了。

 

玖兰枢观察着他的表情,慢慢地,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所以……你觉得我是视力残障?性别认知障碍?经过三个月的相处都还把你当成一条雌性人鱼?”

 

银发的人鱼呆呆地点了点头,眼里写着“难道不是吗”。

 

……

 

玖兰枢只好道:“我的视力很好,也不是性别认知障碍。我一直都知道你是雄性,且离成年还有三年左右。”

 

“也许这个邀请对你来说仓促了些,但我想让你明白我是认真的。你可以慢慢考虑,不必急着回答我,当然,也不必急着离开这里,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

 

锥生零看着他,红瞳的人鱼低声缓缓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从先前的那种震惊里回过了神来。

 

“我不讨厌你。”这点没有犹豫,他很肯定地回答道。

 

玖兰枢闻言,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很英俊的微笑:“嗯,这很好。”

 

“可是我……”锥生零依然没有从他是雄性的认知里走出来,“我没办法生孩子。”

 

玖兰枢楞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以为锥生零在开他的玩笑,但当他看清楚对方脸上那种茫然里带着一点恐惧的表情的时候,他一下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锥生零在害怕想象他们未来的生活,在害怕未来的某一天玖兰枢会因为没有子嗣而摒弃自己的誓言。尽管这条小人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那张精致的脸上的一点恐惧足以让他读懂他的内心。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只是一味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后悔没再说得更清楚一些。

 

他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人鱼,因为做不到一件被上帝剥夺了做这件事的权利的事,在无形之中不断地给自己压力甚至责备自己,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想到了未来的分离而恐惧呢。

 

玖兰枢的眼睛柔和下来,他捧起锥生零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银发的人鱼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了反抗。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对幽深的红瞳,他的思维是十分混乱的。眼前的人鱼嘴唇开开合合,他听见玖兰枢的声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语气对他说:

 

“听好了,零。虽然子嗣在人鱼的体系中非常重要,许多雄性人鱼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选择牺牲自己,但是在我这里,孩子也可以变得不那么重要。

 

“我很清楚地知道雄性人鱼是没有繁衍能力的,而你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尽管我也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但我并不会去奢求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我选择了一种没有子嗣的生活,那么我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做下的决定,你并不需要为这个决定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不需要有丝毫的压力,也不需要担心未来我会不会后悔。我做出的决定至今为止还从没有反悔过的,我的个人信誉问题你可以慢慢考证。如果我没有给你充分的安全感,我愿意在你所信任的任何人面前对整片大海立下誓言。”

 

他看着眼前的人鱼,锥生零的眼里不再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的情绪。玖兰枢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对方的心里,但他并不能确定这份心意能在那颗心里激起多少水花。

 

就算再成熟再自信,他也还是会有不确定的东西。锥生零就是那些不确定的因素里最重要的一个。

 

他不会表现出慌乱,可心脏还是会擅自加快跳动的频率。玖兰枢懂事以后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锥生零的任何一个眼神,一种目光,一个轻微的不经意的动作,在他眼里都成了一种需要他来解读的不确定的信号。


“记得吗?我教过你,在人鱼语里,kenita和kenida的区别。”


“一种生活方式,并不是选择的人少,就是错误的,甚至不存在的。”


他伸手,慢慢地收紧双臂,把眼前的人鱼锁在怀里。

 

“还是你觉得,kenida这个词,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但在死寂一般的礁石洞里还是很清晰。


锥生零没有说话,显得很安静。当他的脸触碰到自己的肩膀的时候,玖兰枢感觉到在那一瞬间怀里的人传递过来的轻轻的颤抖。

 

他低下头,用呢喃般的语调在他耳边道:

 

“可以的话,希望能消除你所有的不安。”

 

海水在这个拥抱里似乎停止了流动。

 

紧靠的胸膛渐渐找到了彼此的心跳。

 

心跳的轰鸣声在一片沉寂里渐渐重合到一起,最终仿佛变成了一个人的心跳。

 

好像两个人的心意彼此诉说着,强烈地跃动着,最后融为了一体。

 

靠在他怀里的人鱼一直都没有动。

 

在玖兰枢想要继续收紧手臂的时候,却真的变成了一个人的心跳。

 

银发的人鱼伸手轻轻推开了他的怀抱,用不大却又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道。

 

“抱歉……”

 

他退了一步,低下头,用克制的、冷静的声音道:

 

“但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两人的距离从零变成了一臂。


这一臂的距离,一伸手就能抱到对方的肩膀,也一伸手就能推开对方想要靠近的胸膛。


锥生零不敢也不想知道玖兰枢现在的表情,他闭上眼,干脆转过了身。

 

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他的父母还在大海的某一个角落,等着他去寻找。

 

他有什么资格叫玖兰枢放下这里,放下每日清晨美到极致的日出,放下富饶的海产和清爽的海风,放下这个充满回忆的礁石洞,放下关心他爱护他的那个女孩,只为了陪他踏上一条根本不知目的地在何方的路,做一个遥遥无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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