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y

Chapter 10

 

白泽是上古神兽，全身雪白，通晓人语，达万物之情，有趋吉避凶之用，是祥瑞的象征。

 

玖兰枢种的自然也只是白泽的一丝气息，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众多除魔师做梦都求不来的了。其珍贵程度更甚于锥生零身上的“羿”，在协会内部大大小小的蛊里绝对排的上前十名。

 

玖兰枢年纪轻轻就能得此助力，想必会遭到不少人的羡慕甚至嫉妒。不过凭借他的实力，能得到白泽也无可非议。

 

闻言，锥生零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玖兰枢给人的感觉怎么也跟“祥瑞”不太搭得上边……所以他要白泽是为了“趋吉避凶”？毕竟除魔师常年跟魔物打交道，身上沾染魔气，引来阴邪之物也是很正常的事。

 

玖兰似乎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轻轻摇摇头，道：“白泽作为上古神兽，战斗力其实平平，远不如你的‘羿’。我要的，是它‘达万物之情’的能力。”

 

他这么一说，锥生零略加思索，也就明白了。

 

除魔师种蛊，无非为了“力量”二字。但玖兰枢身为高阶吸血鬼，本身力量的起点就比普通除魔师要高，也就不必那么纠结于找到力量强大的召唤阵。

 

与之相对的，他除了除魔师这个身份外，也是血族的君王，白泽的力量能使他在潜移默化中进一步看透人心、通晓人情，这种效果是随着白泽的气息与他自身的气息的契合，日渐融在血脉中的，甚至不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来启动，自然是比那些看起来力量更强大的蛊所能带给他的帮助更大。

 

不得不说玖兰枢在力量这种诱惑人心的东西面前仍保持了充分的理智，锥生零淡淡打量他一眼，道：“种蛊以后效果如何？”

 

“跟想象中差不多，”男人笑笑，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手掌心，锥生零明白那是符阵所刻的地方，“白泽的气息很温和平静，容易被人接受。”

 

“是么。”猎人挑挑眉，本想起身走了，听他这么说又忽地来了些兴趣，“你可以感知到我现在在想什么？”

 

玖兰枢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从锥生零之前对他的态度来看，他还以为对方了解了情况后就会直接走了。

 

“具体内容大概不行，毕竟这不是读心术……不过只是情绪方面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我能够帮你的原因。”

 

锥生零的情绪通常是比较平静淡漠的，这点玖兰枢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确定了，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一般都不会让眼前这位金牌猎手的心里产生什么波动。但当他被羿的戾气影响甚至控制的时候，他的情绪难免会沾染许多负面因素。仇恨，排斥，骄傲，后悔，愤怒，杀戮……具体是什么玖兰也不清楚，毕竟现在他没有直接接触过对方的蛊，但基本是这个方向没错。到时候，玖兰枢就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他情绪上的波动，哪怕一丝微妙的变化，都足以阻止对方被卷入黑暗情绪的漩涡。

 

男人深邃的红瞳近距离注视着眼前的人，从他微蹙的眉间开始，一路细细地看下来。两人的距离稍稍越过了平时的界限，锥生零感到有点不舒服，这要放在平时，肯定早就一把推开对方了，不过现在他也只是微微抿唇而已。

 

“锥生君之前在我说出‘白泽’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也没有特别惊讶。这会儿应该没有想什么特别的内容，我从你脸上看到的只有平静，”玖兰枢退后了些，补充道，“可能还有一点因为我靠近而带来的不耐和……紧张？”

 

因为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他想了一会儿才说出最后两个字，话音刚落，对面还没出声，自己倒先轻笑了下——“紧张”这词用在锥生零身上就跟硬把“祥瑞”跟自己扯上关系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锥生零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但是看着男人唇角些微的弧度莫名就有些不爽。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个花季少女，大概会因为玖兰枢的话和低沉的轻笑感到脸红心跳甚至暗送秋波了，可惜现实却是，冰寒着一张脸的猎人眉间皱皱，冷冷地回了句“玖兰前辈想多了”就起身走了。

 

他不过是不习惯有人离得那么近，也讨厌玖兰枢身上那种纯正而强势的Alpha的味道而已。

 

早已习惯了这种“冷遇”，玖兰枢倒也没在意，回房处理文件去了。

 

晚饭时锥生零原本只想草草解决一下，开灶台的时候想到冰箱里那堆食材，再看看沙发上悠闲坐着的人，顿了一下，还是卷起衬衫袖子准备了三菜一汤。

 

糖醋里脊酱汁浓稠晶莹，酸甜不腻；素炒三丝色泽鲜艳，柔嫩爽口；连最简单的蒸鸡蛋也又滑又软，像是少女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入口即溶。蔬菜汤一如既往地散发着鲜香，因为食材充足的缘故，锥生零还加了点山药和西芹，汤的内容看起来更丰富了。

 

锥生零准备好晚餐，正解围裙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抹棕色的身影进了厨房。玖兰枢倒是挺自然地端着一碗菜出去了，姿势优雅得好像手里拿的是贵族宴会上的法式鹅肝。锥生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在对方端蔬菜汤出去的时候顺手在桌上放了个隔热垫，两人便在餐桌的两端坐下来，开始享用晚饭。

 

因为是常年一个人吃饭，偶尔优姬和理事长会来，餐桌买得不大，乍看之下倒是有几分温馨的感觉。两人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交谈，意外的是气氛倒不会显得尴尬，反而在一天的忙碌之后能够安静一会儿，让人觉得挺惬意的。

 

这么几顿吃下来，锥生零注意到玖兰枢几乎不怎么喝汤，菜也会在碗里放一会儿再吃。莫非他是猫舌头……？猎人摇摇头，心想自己猜这些做什么，玖兰枢是不是猫舌头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归这么想，这之后锥生零做汤就没怎么用过之前的汤盆了，换成了两个比较小的汤碗，这样汤凉得更快一点。而玖兰枢只以为是这样更卫生些，倒没怎么在意。

 

这天晚饭过后，锥生零动作迅速地收拾好碗筷，回房看书。他看的是除魔师理论方面的书，一般的除魔师都是先理论后实践，国内的除魔师学校基本也都是这个模式，不过锥生零从小跟着师傅学，也没上过什么正式的除魔课程，就阴差阳错变成了先实践再理论。

 

理论书虽然比较枯燥，也有不少废话空话，不过还是有许多他需要掌握的知识的，最重要的就是各种妖魔的外形、来历、习性、危险等级和消灭方法，其他的像是符阵的画法、种蛊的方法之类的，锥生零不专攻这一块，只是稍作了解。

 

除魔师内部也有等级秩序，以参加国家举办的除魔师考试获得的等级为准，从一级到十级，除魔师们可以自由报考，考试分为理论和实践两部分，通过的话会获得猎人协会总部颁发、国家批准的等级证书。这个等级证书并不是华而不实的，送到协会的各类任务都会先经过分析部门初步分析，给予危险等级，只有达到指定等级的除魔师才有资格接。

 

……不过说是这么说，锥生零还是接过很多超出他等级范围的任务的。没办法，谁让猎人协会目前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傅，一个是他的养父，这么优渥的条件不走下后门都觉得可惜了。

 

锥生零看得聚精会神，冷不防身旁传来一道声音：“锥生君还在看书？”

 

猎人一惊，下意识合上手里的书，面色不善地转过头，就看见玖兰枢倚在自己的书桌边，点点自己的手表道：“挺晚了，明天要早起去协会。”

 

“知道了。”猎人起身整理书本，看也不看他，侧脸线条锋利冷硬，口气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玖兰前辈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别擅自进我房间。”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方才在餐桌边两人稍稍缓和的氛围似乎又消失不见了。锥生零暗恼自己之前约法三章的时候没有讲清楚这一条，这会儿皱着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玖兰枢原本闲闲倚在书桌旁，闻言直起身子，已经习惯了对方冰山一样的性格，面色只是沉了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道了句“锥生君多虑了”就走了出去。

 

等他走出房间，猎人收拾衣服去快速冲了个澡，回来之后把房门锁好，才打开书桌下的抽屉。里头整齐地摆放着三支抑制剂，还有一些绷带、棉球、酒精之类的零散的医护用品。

 

他取出一支抑制剂，沾着酒精的棉花在手背筋脉上随意擦了擦，银色细长的枕头被缓缓推进皮肤。一直到15mL的针筒被推到底，锥生零脸上也没出现任何表情变化，溢出的一丝属于Omega的气息极快地消散在空气里，无影无踪。

 

他将空了的针剂重新放回抽屉，不甚在意地擦掉手背上一点血珠，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上床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