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y

 

青梅枯萎 竹马老去 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枢零】人鱼湾 12

12



那天日出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亲密了一些。锥生零并没有很明显地感觉到,只是和玖兰枢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增加了。以前玖兰虽然邀请他一起住,但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也从不干涉他去海湾的什么地方(危险的地方除外),所以锥生零每天还是会有一些时间单独和这片美丽的海域相处。

 

他本就习惯了一个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空虚或者寂寞的感觉,相反挺享受独处的时光的。一个人的时候非常自由,轻松,不必刻意顾虑什么。

 

当然玖兰枢作为东道主会带他去一些地方,他也没有拒绝过。

 

他渐渐发现和玖兰枢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感受到一种安定的力量,锥生零猜想这种力量大概来源于对方强大的实力,而这种力量会让他平日因时刻警惕着四周而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并且对方也是条很风趣的人鱼,海里的日子不是每天都有惊喜的,每天捕食、运动、睡觉,大抵都是这么过的。但是同样的玖兰枢也不会让它只有一成不变的平淡,他会在你因为生活的无聊而有些许倦怠或是疲惫的时候,用他自己的方式重新为你的世界带来一笔鲜活的色泽。

 

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奇怪,为什么对方的“空窗期”都过了将近两个月了还没有结束,毕竟玖兰枢似乎就是母亲口中的那种“好男人”的典范。强大,优雅,懂得经营生活,也并不花心(至少在和他相处的两个月里是这样)。

 

锥生零以前不明白的很多东西都在这条成年人鱼身上得到了印证,然后他明白了原来自己离成年确实还有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距离,更是心理上的距离,打破了他内心理所当然的“三年后自己就是成年人鱼了”的认知,像是一直潜游在深海而后忽然跃出海面的那种如梦初醒般的感觉,他明白了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

 

玖兰枢的成熟和体贴有时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对方用一种很珍视的态度用心对待着,锥生零有一天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沉默了很久,可这种认知带给他的并不是只有高兴的情绪。他的内心深处渴望着能有人像这样给予他真诚的关心,并不要将他放在什么重要的位置上,只要能让他在这茫茫的大海里有一点儿寄托就可以,这点也许锥生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而玖兰枢似乎就是这个人,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喜悦的,但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遗憾和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甘。

 

很难解释这种看似矛盾的情绪。也许潜意识里,虽然没有成年,虽然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上,甚至知识面也无法相提并论,但锥生零认为他们是平等的。这不是说玖兰枢的照顾让他有了什么屈辱的感觉,而是他不喜欢这种自己单方面享受着对方的体贴但自己却没有什么方面能够回报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在不知不觉里,也许是出于一种对强者的天生的崇拜,也许是一些别的原因,锥生零下意识地追逐着这片蔚蓝海域的领主的步伐。

 

他独处的时间在减少,可他也并不觉得有哪里不适应,甚至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和玖兰枢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像在跟他们赛跑一样过得飞快,日出,日落,日出,日落,不长不短的一个月又浓缩在一支离弦的箭里,飞向天边而后消失不见。

 

一切似乎都始于那天清晨。当他终于从那漫天的霞光里回过神来,发现小船和船里的女孩已经不见了。玖兰枢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女孩送了回去,又折返回来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周身被镀上一层金色,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似乎他看了多久的朝阳,他就在那里站了多久。

 

锥生零在那一瞬间分不清楚玖兰枢眼里的到底是自己还是自己身后金红的天空。

 

他们说一些很普通的对话,一起回到礁石洞,捕鱼,休息,规律地作息,好像什么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湛蓝的海水里缓慢地发酵着,改变着。

 

到底是什么东西,锥生零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当又一次玖兰枢用他很熟悉的语气让他趴在床上准备为他换药的时候,锥生零沉默了。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让那道深深的伤痕愈合起来,重新长出来的肌肤透着淡粉,有一点淡淡的疤痕,但无伤大雅,因为最终会被鳞片掩盖。接下来就只要静静等待脱落的鳞片重新长出来就好,嚼碎的海草在很早以前就失去了意义。

 

玖兰枢当然注意到了,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他为他敷海草换伤药,为他小心地将一张张透明的鱼鳍塞到周围完好的鳞片底下,好像这样也能继续帮助新的鳞片长出来一样。

 

锥生零也知道其实一个月以前是自己离开的最好时机,但不知是什么东西让他在这件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上竟拖了将近三十天。海水里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阻力,每当他思考着怎样用委婉的措辞提出离开这件事的时候就发挥效用,当他惊觉自己一反常态的举动的时候,这种阻力就被他自己突然涌出的强烈的意识吓得缩了回去。

 

比如这天晚上。

 

当玖兰枢撤下原本那张旧的鱼鳍,按住他的尾巴,将一截海草递到他唇边的时候,锥生零没有像往常那样张开嘴。

 

他动了一下自己的鱼尾,玖兰枢在那一刻似乎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将要做的事,慢慢松开了自己按在他尾巴上的手。

 

然后他听到眼前的人鱼说:“已经没必要了吧。”

 

“我的伤……已经好了。”

 

他没有提那个词,因为知道玖兰枢听得懂自己是什么意思。礁石洞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往常他都不会这样觉得,那种让人安定的“宁静”今天却变成了让人沉默的异样的压抑,连压在背上的海水似乎也加倍了重量。

 

锥生零在那片沉默里没有想过自己不说出“离开”,到底是因为确信和玖兰枢之间有这样的默契,还是只是因为他自己害怕。

 

害怕得到一个意料中的答案,做一件早已预定好的事,离开一片本就不属于他的海湾,趁早和一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人道别。

 

玖兰枢久久地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也没有想过锥生零会自欺欺人地一直待在这个礁石洞里——那孩子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他在观察这条人鱼的脸。

 

他在找,对方的脸上有没有他想看到的表情,哪怕一丝也好。

 

有没有眼睑细微的颤抖,有没有目光相触时下意识的躲避,有没有唇角因为紧抿而凹陷的弧度。

 

很庆幸的是锥生零本就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

 

于是玖兰枢很轻地道:

 

“零,其实……”

 

银发的人鱼抬起头来看他。对方的红瞳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那种直逼心灵的深邃让他不自觉地久久停住了视线。

 

“你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吗?”

 

锥生零愣了一秒,像是不能理解一样重复了一遍,感觉更加迷茫了。

 

“……在一起?”

 

“是的,在一起。”玖兰枢凑近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在这片海湾里,和我一起,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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