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y

Chapter 08

与此同时，妖魔调查科地下一层2号训练室。

蓝堂英与黑主优姬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三十分钟，偌大的训练室空空荡荡，因位于地下而有些阴坠坠的寒气让穿着短裙的女孩忍不住一哆嗦。

蓝堂英身为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从有过没像这样站在这里干等某个人，早已有些不耐烦了。他抱着双臂，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原本有意聊聊天增进彼此了解的优姬时不时偷瞄一眼他越来越黑的脸色，感受到室内气氛的尴尬和微妙，难得明智地紧闭着嘴。

“该死的，我们到底还要在这等多久?”蓝堂抬手看了看表，“所谓的搭档默契训练就是让我们待在同一个房间?”

“我也不知道呀……”女孩挠挠头，尴尬地微笑了一下，“平时爸爸都是很准时的，可能今天……额……有什么事耽搁了?”

蓝堂对她的话不想做任何评价。自家BOSS平常那个脱线的样子，会迟到那么久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又等了五分钟，就在蓝堂英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准备推门时，训练室的大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了。一双冷漠的冰蓝双瞳出现在门后，面容沉静的男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进来。

“十牙师傅?”女孩小跑过来叫了一声。

夜刈十牙朝她微一点头，手中的烟斗轻轻一振，若有似无的白烟升起:“今天我来负责你们的训练。”

蓝堂英脸上原本不耐烦躁的表情，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已尽数收了回去，微皱着眉回身看他。眼前的男人他当然认识，妖魔调查科的BOSS，黑主灰阎的至交好友，也是锥生那小子的师傅;不过，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他没和夜刈十牙交过手，却在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力量，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对方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魔气，应该是刚刚任务完不久，但他表情冷漠举止沉稳，一点也没有经过激战的表现。也许……这个男人的实力真的深不可测。

优姬适时地问道:“十牙师傅，那今天训练的内容是?”

带着眼罩的男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用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瞳瞥了一眼面前这对昨天刚刚组建的搭档，沉声道:

“与我对战。”

“什……什么?”黑主优姬愣了几秒，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表情一时间有点空白。

从前锥生零还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是见过零和他师傅对练的。原本一直对自家养父吵吵嚷嚷要当除魔师的女孩，在偶然看过那次日常对练后却异样的沉默了。

如果以零现在的天赋和实力，也要一刻不停地训练自己提升自己，也会受伤甚至遇到生命危险的话——那么，除了一颗想要保护他人的心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自己，要凭借什么来当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除魔师呢?是不是真的就像爸爸说的那样，她还太小太弱，在魔物面前更适合做一个被保护者?

她还记得，那时满心纠结的她在零的训练结束后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注定无缘除魔师这个职业。

银发的少年沉默了很久，而女孩的心也在那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冷了下来。是啊，毕竟零也和爸爸一样，不希望看到自己涉险。就在黑主优姬苦涩地笑笑，准备离开时，锥生零却突然开口道: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保护你。”

这样温柔的回答让她在一瞬间热泪盈眶。

如果说锥生零那天的话安抚了她那颗动摇的心，那么促使黑主优姬真正下定决心的便是狩猎女神的选择。也许是造化弄人，当黑主灰阎看到那柄尘封许久的破魔圣器竟被自家女儿握在手中时，那一刻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命运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我……我不是故意……”女孩看起来很惊慌。

出乎意料的是，黑主灰阎却异常地沉默下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让她把狩猎女神放好后就回了房，留下女孩一个人局促地站在那里，惴惴不安。

更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后一次确认优姬的意愿后，黑主灰阎给她安排了一个月的基本训练，之后便将她和蓝堂英组到了一起。

女孩想到这里，原本望着夜刈十牙的惊慌而空白的表情又慢慢地被坚定取代。与十牙师傅对战，是她原本想都没想过的事，可是零和爸爸都相信她，甚至蓝堂前辈也愿意给她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她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黑主优姬抽出腿侧的狩猎女神，银色的光华被横在胸前迅速伸展:“得罪了，十牙师傅。”

带着眼罩、面容冷峻的男人抬眼，只是淡淡道:“开始吧。”

早已做好对战准备的蓝堂英率先进攻。

天然的蓝瞳紧紧盯着面前这个不慌不忙的男人，此时的他还没有开启吸血鬼的力量，想在单纯的肉搏间先“试试水”，看看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

从某种方面来说，玖兰枢的预言真的很准确。他曾经在与锥生零交手时想到，如果换成蓝堂与锥生对战，自家表弟大概会在几回合内落败。事实证明，能训练出锥生零的夜刈十牙自然比自家徒弟更不简单。

蓝堂英感觉到夜刈十牙没有用全力，似乎指点的成分居多，但即便如此，五个回合下来他的手臂和肩膀还是各挨了一拳，力道不大但都打在关键点上，之后每动一下都隐隐作疼。

夜刈十牙一个横踢，早已有些招架不住的蓝堂英顺势后跳出去，对方的脚尖扫过前襟，第三颗纽扣“叮”地掉落在地。夜刈站在原地吸了口烟，眼神还是无波无澜，几个回合下来，甚至没怎么移动过位置。

蓝堂英动了一下已带了淤青的肩膀，站起来脱掉外套，双眸慢慢地转为赤红。

优姬自然不可能一直在一边看着，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便冲了上去。心知对手的强大，她没有蓝堂英那些“先试探试探”的心思，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地迎上去。

只可惜，她只锻炼了一个月，掌握的战斗技巧在这位老前辈面前可谓少得可怜。加之狩猎女神对普通人的威力比对魔物要下降许多，没几分钟就败下阵来。

可能也是体谅女孩子身体比较弱，夜刈十牙对她比对蓝堂英稍微温柔一些，一脚踏在狩猎女神的中间把人击退出去。优姬因那股强大的冲力险些摔倒，倒退了七八米才稳住平衡，抬头的刹那便看见蓝堂的双眸已完全转为赤红，挥手间一排尖利的冰棱向着男人疾射而去。

夜刈十牙微微颔首，很好，看来这金发的小子已经意识到了，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无法威胁到他的。他身体猛地后仰，冰棱擦着面门而过，撞击到后面墙壁时发出整齐的一排声响。索性训练室的建筑材料都是特制的，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蓝堂英在他后仰的时候已经欺身上来，一手作势去扼他咽喉。面对近在咫尺的血红双瞳，夜刈十牙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眼睛眨都没眨，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腕往旁边一带，蓝堂英便因为刹不住自己的速度反而摔了出去。

 

夜刈十牙看着他略带狼狈地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稳住身形，在心里摇了摇头。上来就是扼喉，这么明显的失误锥生零可从来不会犯。比起格斗，这小子还是更适合用吸血鬼的力量战斗。

 

“蓝堂前辈！你没事吧？”女孩跑过去想看看他有没有摔伤，被蓝堂英有些气恼地挡开了手。夜刈十牙自然是没下狠手，只是这种自己的攻击被四两拨千斤地轻松解决掉的感觉让他有点被小瞧了的错觉。

 

在这当儿，优姬重新摆好战斗姿势朝着男人冲了过去，上手还是横扫。夜刈故技重施，住准备抬脚踹在狩猎女神上，女孩却临时改变动作，将横扫的银棒竖起来往地上一撑，以一个类似撑杆跳的姿势由上而下地迅速逼近对方。

 

其实这是黑主优姬在那一个月的训练里最后学的、也是学得最差的一个格斗技巧，练习的时候屡屡从半空摔下来，跌得鼻青脸肿的，这会儿算是在强敌面前超常发挥了。狩猎女神在她身下弯出一个完美地弧度，用自己的弹力成功地让女孩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直直朝着夜刈而去。

 

面容冷峻的男人在那一瞬间表情有了微微松动，下一秒又恢复沉静。出其不意地改变了作战方式，这一点有进步，但是这样直接地正面进攻，仍然是远远不够啊。微微侧身，黑主优姬已经抬起脚准备攻击的位置就没了人，登时惊慌地在空中乱蹬起来，最后连人带棒一起狼狈地摔在地上。

 

差点忘了自己还没学会在空中改变身形……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吸气的黑主优姬痛苦地想着。

 

蓝堂英经过两次挫败，已经完全严肃起来，彻底收起了怀疑和轻视的情绪。夜刈十牙那双幽深的冰蓝双瞳注视着他，眼里沉静如一潭深水，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蓝堂的下一次进攻。如果换做蓝堂英来做这个动作——在对手喘息的间隙好整以暇地等待，必然会显得讥诮而傲慢。夜刈十牙却不同，他的沉静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的从容不迫，那淡淡的眼神也会在无形中带给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带着烟草气味的白烟氤氲了他的面庞，他在方才与这两人的打斗中一直拿着烟斗，甚至没让点燃的烟草漏出一星半点儿。

 

蓝堂英的眼睛沉了沉，微微抬手，二十几根冰棱在面前排成方阵，以不同的速度和方向朝着男人射去。夜刈十牙的视野中，只见尖尖的冰棱顶端闪着寒光，四面八方直逼自己而来。他突然抄起优姬脚边的狩猎女神，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中的银色长棒旋转起来，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向蓝堂英。高速的冰棱被一个个打飞出去轰击两边的墙壁，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金发的青年咬牙制造了更多的冰棱，而夜刈脚下连一个停顿也没有，只是加快了狩猎女神旋转的速度。

 

蓝堂英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进，暗道不好，正要闪身避开，男人手腕一转，最后一根冰棱突然改变了轨迹，朝着蓝堂将要移动的方向直直地呼啸而去。青年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冰棱尖锐的顶端险险擦过手腕，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黑主优姬坐在地上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只见夜刈十牙握着狩猎女神的虎口处泛起阵阵青紫电光，他漠然松开手，银色长棍“咚”地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回女孩脚边。狩猎女神之所以被称为有灵性的武器，就是因为除了它所接受的主人——也就是黑主优姬以外，被其他人直接触碰时都会发出电流攻击。但夜刈十牙只是借用几分钟，这点电流还不在话下。

 

手掌有一点轻微的麻痹感，男人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瞥了眼边上警惕着的蓝堂英和地上跪坐着的黑主优姬，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他其实有很多方法化解刚才的冰棱攻击，选择狩猎女神不过是顺势而为，也是给两人一个警告。

 

“永远不要让你的武器落到敌人手里。”他的声音冷静而严厉，女孩不由得低下头去，脸颊通红。以前训练的时候，她的训练导师也说过这点，也许是刚才太紧张了，她竟然忘了。狩猎女神选择了她，可她不仅没有能力完全发挥出她的威力，刚刚还把它“弄丢”了……

 

对于蓝堂英，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瞥了眼他手腕上那道细长的血痕，淡淡道：“单打独斗是赢不了我的。”

 

从战斗开始之后，这两个人一直维持着车轮战的模式各自为战，这也许可以消耗一些夜刈的体力，但真正的魔物的体力远远超过常人，这个方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这场训练之所以叫做“搭档默契训练”，训练的自然是他们的配合，如果这两个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不介意表现得更严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