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y

 

青梅枯萎 竹马老去 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枢零】人鱼湾 07

07

 


夜里的海水有些冷。银发人鱼的双瞳在月光下折射出一种很动人心魄的光彩。

 

玖兰枢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发梢,心想这大概是个逼得越紧越倔强的性子,慢慢地将撑在对方脑袋两侧的手臂收了回来。原本紧紧压着锥生零的身体也后退了些,但始终将人笼罩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范围内。

 

锥生零感觉到周身的桎梏退去,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鱼。

 

“你不必摆出那么警惕的姿态,”玖兰轻笑了下,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他水下的尾巴,“事实上,就算你没受伤,也不是我的对手。”

 

锥生零没想到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噎了一下,抿了抿唇,面色更加不善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如果想抓你,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就会动手了。”

 

虽然不甘心,但锥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他们现在的力量、速度和感知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若是眼前的人鱼想对他不利,大概也就分分钟的事儿。

 

玖兰枢见他冷着脸没吭声,但眼眸微微垂下,似乎也同意自己的看法,便继续道:

 

“你还没有成年,所以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威胁。”

 

“我猜你不是想要夺取这片海湾,只是想来这里养伤,是吗?”

 

锥生零见他微微笑着的样子,稍稍缓和了脸色,态度也没方才那么冷硬了。听到他的话,随即点了点头。

 

“那么,”玖兰枢侧过身,遥遥指了指海湾的中心,“如果你暂时没有固定住所的话,要不要住到我那儿去?”

 

锥生零楞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略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玖兰枢之前表现出来的友善在他眼里是一种人鱼间的礼貌,这之后他不会再刻意躲着玖兰,而养完伤也会马上离开,这算是雄性人鱼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不会在对方的领地停留太久。

 

但是这条人鱼却邀请他同住……这已经超出礼貌的范围了,怎么想都想不出理由。

 

他们又没有亲缘关系,交情什么的更谈不上,对方完全没必要做出这种“牺牲”。

 

锥生零皱起眉,玖兰看他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眼前的人鱼在想些什么,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

 

虽然有戒心是好事,但是这孩子怎么对同族也能这么有戒心?普通受了伤的小人鱼听到有免费的安全住所(外加天然保镖)不应该立刻就答应了吗?

 

……还是我长得真的这么像坏人?

 

俊美的人鱼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咳了一声。

 

“你尾巴上的伤应该不止一个月了吧,知道为什么它一直没有愈合吗?”

 

嗯?话题跳得略快,锥生零看着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说实话他也觉得伤口过了这么久还会渗血有些奇怪,那儿会时不时地传来钝痛,他也没深思,只觉得也许伤口太深了而已。

 

玖兰枢看了看他,无奈地继续道:“知道我上回给你处理伤口,发现了什么?”

 

果然是他给自己包扎的。

 

锥生零之前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毕竟会把那种海草嚼碎了当伤药的海洋生物不多。他下意识低头,透过黑漆漆的海水看了看自己在水下的尾巴,他尾巴上有什么是自己也不知道的?

 

玖兰看他毫无所觉的样子,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真怀疑这条人鱼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放心放任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这样离开的,对方对于危险确实格外的警惕,动作也很敏捷;但对于他自己怎么就那么粗神经,伤口都发炎了竟然就放着不管。

 

想到刚才小人鱼为了反抗自己还差点把伤口崩裂,玖兰枢脸上的表情沉了沉。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半指长一指宽的样子。

 

“你的尾巴里嵌了那么大一块铁片,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没问铁片是怎么出现在一条人鱼的尾巴里的,现在还不是问的时机。


银发的人鱼又愣了下……原来那种钝痛的感觉是因为这个。怪不得伤口一直没法闭合。

 

“我在这片海湾也停留了二十多年了,总归比你更熟悉一些。”玖兰枢当然不是什么滥好人,只是觉得自己不稍微帮一下忙,这条小人鱼大概要拖着这个伤过一辈子了,“不想早点养好伤?”

 

不过其实他也有一点私心的成分在。遇到同类总归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他的住处冷清了太久,多个人说说话没什么不好。

 

再说这条人鱼本身也让他有了点儿兴趣。

 

锥生零对此的理解为:对方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早点养好伤,就可以早点离开这片海湾,就不必叨扰那么久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可是……这样不会打扰你和你的伴侣吗?”

 

他用的是人鱼语。

 

锥生零发现对方听到这句话后,表情似乎有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在暗示我?”

 

“什么?”

 

“……没什么,”玖兰枢抬手掩唇,很自然地带过了方才一点失态,笑道,“总算开口说话了,先前你一直没出声,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声带出了什么问题。”

 

这话带了点戏谑。锥生零有些尴尬地别过了脸不吭声了。

 

他的确话少。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不爱说话,父亲就会抱着他,开玩笑地说:“我们家小零要活泼一点啊,不然别的女孩子还以为你是个小哑巴呢。”

 

原本是很亲昵的玩笑话,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会从另一条人鱼口中听到相似的内容……

 

他微微低了头,望着水面,敛去眼中的情绪。

 

锥生零不知道的是,面前的人鱼也在低头看他。

 

人鱼的语言中,伴侣的发音是kenita,而他因为和父母过早地分离,各种词汇并没有掌握完全,错发了一个音,变成了kenida。

 

那是同性伴侣的意思。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玖兰枢的眼暗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开口道:“我没有伴侣。”

 

什么?银发的人鱼从之前的思绪中迅速回过神,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他。

 

云彩遮住了半边月色。玖兰枢逆着光,看不太清他此刻的表情,不过语气倒是很平静。

 

这样一条力量(光看尾巴就知道)、财富(整片富饶的海湾)、容貌样样具备的雄性人鱼,并且正处于繁衍后代的黄金时间,怎么会没有伴侣?

 

大概是孩子已经成年了,上一位伴侣刚刚离开吧。这样一想也就说得通了。

 

玖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复。

 

锥生零想了想,道:“那就麻烦你了。”

 

海湾的领主微微勾起唇角:“我是玖兰枢。”

 

“锥生零。”

 

 

***

 


玖兰枢的住所就是位于海湾正中心的那个大得离谱的礁石洞,锥生零之前也见过。

 

俊美的人鱼把人带回家,两人掀开帘子进去,就发现了一件事:

 

这里只有一张床。

 

锥生零四下看了看,很自觉地在找睡着时可以倚靠的地方。

 

“躺上去。”

 

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银发的人鱼顿了下,“……不了吧,我随便找个地方睡就好。”

 

“先给你上药。上去。”

 

迟疑了下,还是轻手轻脚上了海藻吊床。

 

玖兰枢出去了一会儿,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截海草,递到锥生零嘴边。

 

“嚼一下。”

 

锥生零刚想说话,嘴唇张开的时候海草就被对方的手指推了进来。他顿了顿,依言开始咀嚼。等到嘴里的海草差不多都嚼烂了,舌头已经尝到了海草汁液那种苦苦的味道,咀嚼的动作也便停了下来。

 

玖兰枢把手伸到他嘴巴,掌心摊开。

 

银发的人鱼犹豫了下,毕竟是自己嚼过的东西,这样不太礼貌。不过嘴里都是海草也说不了话,他张口吐出来,对方倒是没什么障碍地接住了。

 

“趴着。”

 

他翻了个身。

 

过了会儿察觉到有平稳的吐息洒在自己尾巴末端,鳞片微微动了动,感觉痒痒的。

 

想到对方的脸此刻可能离自己的尾巴只有几寸距离,不知为何,身体突然就有点僵硬。

 

而当被嚼碎的海草触碰到伤口的时候,锥生零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尾巴抽了他一下。

 

玖兰枢及时后退,被锥生零的尾巴尖扫到手臂。虽然没用多少力,但毕竟是人鱼的尾巴,小臂上泛了一点红。

 

“抱歉……”银发的人鱼也看到了,有些尴尬地道歉。

 

正想起身,玖兰枢却按住了他的后背。

 

“没事,”他把刚刚被锥生零挥开的那点药重新收集在掌心里,顿了一下,才道,“我可以碰你的尾巴吗。”

 

“? 可以啊。”按住尾巴的话,他应该不会再乱动了。

 

他随口一接,这回倒是提问的人愣住了。

 

玖兰枢只是因为要给对方敷药,才提出这个请求,但也犹豫了一下。可锥生零那么快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捉摸不定对方的意思了。

 

红瞳微微垂着,握着药的手停在那里没了动作。

 

锥生零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你……还太小,”玖兰迎上他的目光,斟酌了一下,缓缓道,“人鱼语说得也不好……”

 

“……不过也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的。”

 

说完便轻轻浮了起来,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一只手按住锥生零的尾巴,一只手给他上药。

 

“???”趴在吊床上的人鱼完全摸不著头脑,略微不自在地动了下尾巴,也没深究。

 

他不知道,允许让别的人鱼碰自己的尾巴是接受求爱的意思,这是人鱼界的常识。

 

就如同他也没看到此刻那条为他敷药的俊美的人鱼娴熟的动作之后,写着些许复杂情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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